经典散文

知了声声叫着夏天

2016-06-21,天水白娃(汪永东)

知了声声叫着夏天

汪永东

以两门功课总分七十多分考上了我们当地的初中。

初中在我们当地的街上,离我们村子有四五里地,无论是什么天气,总是每天来回走着。我们村里边几十名学生中能骑自行车上学的也只有一两个,偶尔被人家带上一次,感觉跟坐飞机一样,神气活现;走着走着,也就不觉得太累,而且好象并不费事。只是到了冬天,日子就不好过。记得有一天,半夜醒来,发现外面天已大亮,姐姐说了一声提前走了,着急慌忙地穿上衣服就往外跑,叫这个伙伴人家不是说还没起来,就是说你先走,他后边撵。一直走到另一个村子,发现前面一个人也没有,确信今天肯定迟到了!叫另外村子的同学,人家也还没有起来。心里想,今天,哼,这些家伙非迟到不可。过了邻村,就沿着水渠堤走,越过一段河,爬上一段河堤,沿公路走一截就到了学校。河水不大,但河床很宽,两边均无人家,时常有野儿狼夜间活动留下的痕迹。

出了邻村,本来很明亮的天渐渐地有些发暗了,隐约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影,并排走着而且还说着什么。我肯定他们是高中的学生,因为个头比较大。我紧步直追他们,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,直到河坝里,天黑得几乎看不到多远才为止。因为想着前面有人,而且姐姐早早就走了,所以什么也没想,只管往前走,没有害怕,没有退却。冬天的风很烈,吹得不知什么东西前后左右到处乱响,偶尔犯毛,但都没有杂念。

天越走越黑,快出河坝时,已经看不到任何路了。要不是熟悉,恐怕就要迷路了。好在是天天走,哪里有一块石头,哪里有一道坡,都很清楚。就这样,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着往前走,越走越害怕、越走心越慌、等到了学校摇响学校的铁大门时,已是全身大汗淋漓。当看门的老头打开门,惊讶地问“娃娃,才四点钟来学校做啥呢?”才知道,老天爷呀,原来是这样。一路的回想让自己不由得有些哆嗦,天亮了,没有去上课,在大家上学的时候,在大家异样的目光和好奇地追问声里,回到了家里,结果发烧感冒了一个多星期。

本来,我们村子里有初中,到了我们升学的时候,初中却撤到了镇上。心想镇上的学校肯定比小学的要好,嘿,到了班上,才看见课桌全是是泥砌的,上面铺了一层水泥面,过櫈子也是。而且新砌时间不长,并未完全干透,就在我们的朗朗书声里,在教鞭飞舞的课堂上,在和一个大高个扳手腕的较量中,课桌和櫈子慢慢全干了。

新鲜的事儿是,我们第一批开始学英语了。每一个单词是“red”,还有“flag”、“ jeep”等。每逢家人或同村的都要先问一下人家,然后又告诉人家,尽管人家很不情愿。

我们这一代就是命运多舛的一代,初中到了我们变成了三年制。因此就在镇上读了三年的初中,在土台子上打乒乓球、在沙石地上打篮球、在小杨树林里背课文、争着抢着看小开本的《辽宁青年》、《语文报》是不裁边的,还有一个口诀。“山巅一寺一壶酒”就是从那上面我们记住圆周率的;我们化学许老师说一嘴普通话,人出手太狠,全学校没有人不怕他;语文董老师从师范刚毕业,经常教我们唱歌;教数学的老师戴一付黄边黄腿的象瓶底一样的近视眼镜,说几何时,往往说成“子河”;在这三年里,不知什么原因,我们六个人结拜成了兄弟,多年以后,大家天各一方,好象兄弟情义不深,大家都不以为然,没有象“桃园三结义”那样、也没有象水浒英雄那样。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。

就是这样的薄命,到了升高中的时候,镇上的高中撤到了山那边的另一个叫甘泉的镇上(原县十中),这样就苦了我们这些远离学校的人。住校,学校不管住、也没有食堂。这就意味着要租房,花销太大,还要自己做饭,从来都是吃现成的,怎么会做饭呢。但学不能不上,去的时候,背上六天的干粮,只有面和浆水,还有小半瓶清油,柴火也得自己背。没有灶,父亲用粉碎机的箩片卷了一个圈,从下面开了个小口,一只小铁锅往上一放,就齐了。灶太低,柴火又不干,一盒火柴快用完了,才能点着,火不旺,一吹,全是烟,灰扑得满脸都是,烟熏之后,鼻涕泪水止不住,你也搞不清是真哭,还是烟呛,反正是心酸不能。学校后来腾出了宿舍,大通铺,几十人挤在一间教室大小的房子里,上下两层,铺上麦草,一点小褥子一铺,大家一起一挤还挺美的。尤其是入睡前,总有人要说点笑话之类的,因此,睡觉的时候总是带着快乐的,尽管冬天冻得发抖。这段时期,有两个老师给我印象很深,一个是语文老师,戴的眼镜跟我初中数学老师的一样,但他的腰实在在大了,感觉真是一个“圆球”(我真没有恶意这样描述我的老师),走路喘得不行,几句话就汗如雨下,他跟我说过,皮带对他没有用,一是没那么长的,即使有,也系不住;二是用其它的代用品,比如绸子条之类的,一不小心就滑下去了。没有办法,他只好用弹性不太好的背带(我们还很土,电影上见过外国人有背带,但当时在国内,那种穿法只有未成年的小孩子),说的时候也自卑苦恼地不行。还有一位是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,是从城里来的,穿的喇叭裤,裤口足有一尺,削肩瘦腰细腿,那叫一个时髦,那叫一个火爆,课讲得如何不记得了,只记得有一次和同学到她办公室(宿舍)请教问题时,一边讲问题,一边围在煤炉子跟前,一会儿,一股怪味扑鼻而来,老师低头一看,惊得书扔得老远,脸色变得有些走样,嘴里不知说还是骂,我们仔细一看,一尺宽的裤子一半已经缩在了一起,没了!

眼看高中就要毕业了,高中又变成了三年制,我们只好又转向城里的四中,因为学习环境和渴望跳出“农门”的强烈愿望(改变不做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的惟一跳板和许多上了中专、大学的本地孩子的刺激),到了城里后,又转到了高二。原来在农村时,大家彼此相差不多,所以没有多少自卑,但进了城之后,发现原来大家有这么大的差别,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。说实话,只有看不惯,还有讨厌感。好在是,班长还有不少来自农村的,我们自然就是一个圈子,大家各自为阵,倒也相安,只是偶尔人家城里的孩子欺负我们,我们也只有忍受的份儿,不是学韩信,确实是气短,但我们学习成绩上,总是洋洋得意的,除了个别特别优秀以外,其他大多数都在我们脚下。

那些年,高考是要预考的,只有预考上了,才能参加正式高考,录取比例相当低。到了预考的时候,我托人报了名,291分,结果以一分的优势顺利通过了预选,老师直接把我安排到了高三的班上,和他们一起备战了一个多月,等正式考下来之后,离提档线低了三十多分,落榜了!新学期以后,文科班由于师资的问题,把应届生和补习生放在一起,一个班上有八十多人,惨的是,一年下来,除了我,还有一个河南移民来的,通过了预选,最后被录取。一个是中专,一个是大专,据说那一年是该校历史上的低谷。我那一次考了415分,当年的本科录取线是420分,我上的学校在东北,而当地一所大专录取线最后竟然只有370多分,后来想一想真是有些亏了,但有什么办法呢。

那些年,为了高考,不知牺牲了多少人的青春梦想,不知揉碎了多少家长的期望。有补习三年的、五年的、八年的,结果是越补越差,直到最后不得不放弃。那时,我就常常想起范进的故事。

有人愁、有人欢喜。凡是考上的,一家人顿时成了本地的新闻,成了所有人的谈资,成了所有家长的教材,成了家人的荣耀。在等待上学期间,家长自发举办的补习班,我们这些“成功”人士,就被邀作了老师,时不时还常有人请客,乡里还每年请去开茶话会、介绍经验。

初高中,上了七年学,认识了不少同学,但由于老“转战”,结下深厚友谊的没有多少,接受终身教诲的老师也没有记住几个,我们就是“快车”一族,彼此相识,但没有相交或者交之不深。

说实话,中学时代,真是一个嬗变的年龄,总感觉自己已脱胎换骨,长大成人,不再需要家长的啰嗦,不再需要各种约束,其实青春的萌动,知事的发蘖,让这一时段的孩子特别难于相处,而没有谁,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教育、什么机构、什么方式解决这一人类发展问题,都是以青春期的叛逆一语遮之,我认为这是时代和社会的悲哀。小学的时候,害怕和小女孩说话,到了初中,看到老师的孩子长的白白净净,总是忍不住要偷瞄几眼。而到了高中,大家不在拘束,男女之间来往正常不过了。心里总是有心仪的人,只是不敢说出来,也有对自己感兴趣的人,能感觉到,也没有说出来,这,也是大家共同的秘密,只是个过程中的音符,生命里的流沙;

有一句话说:我的地盘我作主。按理来说,我的青春我作主才对,但是,我的青春谁作主了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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